包青天 1993

第一次看《血云幡》是1995年，当时还小，图像不清，隐约感觉此剧凶险邪气；再看就是20年后2015年，发现了其中细腻又缠绵悱恻的情感；最近再看又有甚深体会，欲罢不能，在此结合剧情提几个问题，着细微处梳理一下。 这部剧和其他40个单元不太一样，时代印记不强，有跨越时空能力，其唯美的画风、诡秘的气氛、缠绵悱恻的情绪、怪力乱神与残酷现实相结合的冲突矛盾，构建出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梦幻感。配乐和其他所有单元都不重复，像是专门为此而作，大量使用电子乐，显示了编剧的独具匠心。其实纵观全剧，剧情比较单薄，但其意似乎在于氛围的打造，而且和其他单元旨在宣扬正义法理的主题不同，此单元重点放在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线上。对于喜欢此种设定的，必然能破茧抽丝的寻找到相爱的证据；而反感此设定或厌恶女主人公的，自然会找到一切不爱的理由说服自己。仁者见仁。通过反复观测，我支持前者。不具体解释，我只说一句，如果不爱的话，编剧根本没有必要营造出这个氛围，使得此单元与整剧格格不入。所以以下皆以此为大前提。

一、展昭爱的是彩云，还是女杀手？ 大多数认为展昭爱的是连彩云，对女杀手是感恩。我认为并不这么简单。理由如下： 1.午夜初见时双方眼神都很迷离，展昭的眼神除了好奇心之外，更有隔世与似曾相识的困惑和情愫。 2.在凉亭展昭看到彩云的玉环时，表情上先愣了一下然后窃喜，他当时认为对方是女杀手，第一反应不是苦大仇深撞上了嫌疑犯，而是久别重逢的惊喜。 3.即使彩云装作不会武功，展昭的“你到底是谁，我该怎么把伞还你”说明内心并未放下怀疑，然而过程中的一系列表现早已超出对一个嫌疑人的礼数范围，不乏暧昧调笑，在认为对方“有可能是女杀手”情况下仍愿与之亲近。 4.认为展昭爱彩云而不是女杀手主要根据两个细节：一是展昭再次看到彩云的玉环时，认为她不是女杀手，表情如释重负；二是摘下女杀手面罩，发现二者同一人的矛盾与痛心。这两点说的都对。都说明展昭对彩云的感情。但是并不能说明对女杀手没感情。他对女杀手的不认可是因为她的行径，而行径不能替代男女之间的微妙感觉，其证据就是展昭一直把玉环别在腰间。注意，这个玉环是“女杀手”的而不是“彩云”的，所以女杀手在展昭心里的位置不言自明。 结论：展昭虽然口头上说是最后才知道彩云和女杀手是同一人。但确切说是他最后才肯相信和认头，在他潜意识里一直清楚二者是同一人，只是煞费苦心找大量证据自欺欺人而已。实际上他对彩云的爱已经包括了彩云作为女杀手的另一面，彩云的美丽温存与女杀手的神秘魅力合二为一，才构成了展昭心中的全部喜爱。因为只有爱彩云才有未来，爱女杀手没有未来，而两者合二为一同样没有未来，所以他强行把彩云与女杀手割裂开来，在心里想把她邪气的一面去除，假想了女杀手作为另一个人而存在，所以最终揭开面罩不是想要证实什么，而是主动结束幻灭的痛苦，对此他早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对于彩云来说，女杀手和她都是她自己，不会在意展昭更爱哪个，所以当看到展昭腰间别了“另一个自己”的玉环，非但不会吃醋，还很开心。

二、彩云是不是双重人格？ 不是。双重人格可以看成一个身体的两个人，两种人格之间互不影响。但她不是。彩云照样可以凶狠杀人，女杀手也可以温柔体贴，这都是她性格的组成部分。如果是分裂人格，彩云看到展昭别的是女杀手的玉环，理应生气才对。所以彩云只是极端性格，根源有两个：一是童年经历。无论是家庭环境还是最终家破人亡的结果，都塑造了她性格乖张不计后果的一面。二是到连家以后，优越的生活和教育环境，形成了大家闺秀温尔文雅的一面。但是复仇的火焰一直没有熄灭，一经点燃就东风压倒西风，仇恨心占据了主导，也由此造成她的极端性格，其表现形式就是对于她看重的人，她给予的就是良善的一面；无关的或者阻碍她的人，便冷若冰霜甚至痛下杀手。但是毕竟与之有关为之看重的人是少数，所以她对这个世界的善意就很有限，为了爱的人可以赴汤蹈火，无关的可以一剑封喉，彩云大概率是个天蝎女。所以个人虽然看好这一对，前提是展昭别在感情上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否则会死的难看。彩云虽不是良善之辈，但性格中却有很多闪光之处，她的死令人扼腕叹息，不仅是因为终结了展昭难得的一段姻缘，更是对她本人的诸多不舍。 1.原则性强。表现在她是价值观主导而不是目标主导。她的价值观就是报仇，为了报仇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有了心爱之人依然不放弃报仇，然而在知道真相之后能立刻放弃执着，可见并不是“一根筋”，不是为了报仇什么都不顾的目标主导。滥杀无辜不假，但是目标之外的无故杀人其实并没有，杀衙役为了引幡，后来为了嫁祸连昆，想杀澄因为了报复老和尚，杀更夫为了救展昭，发现澄因中毒扩散喂他解药，在自己衣服上沾动物血，如想做的逼真大可以再杀一人，可见还是有基本的原则。知错后并不利用展昭的儿女私情寻求生路，一句“我在这里”表现了敢作敢当的精神。 2.爱恨分明。对她好的人会涌泉相报，不知情的时候承担了照顾连浩云的主要职责，为了救弟夺幡不惜杀人，对展昭不惜以命相拼，亲情下对青云百般宠爱，悔悟后又主动献命救浩云。这样的女人爱就是爱了，恨就是恨了，永远不会像玉观音或梅花烙女主角那样不知道到底爱谁，到处乱放电。爱就爱到底，爱上展昭，展昭再妨碍她也不会害他性命。恨也恨到底，为了报仇即使有7年养育之恩也要害得养父家破人亡。所以虽然是个女魔头，但是对一个男人来讲，被这种女人爱上也有种极大的幸福和满足感。在展昭看来，这种女子应该很难喜欢上一个人，在彩云看来，展昭这种铁树也很难开花，所以这种相互的投入和吸引就很有能量。 3.不拖泥带水。彩云爱的很纯粹，爱上展昭就是看上了他这个人，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杀人不眨眼，出手稳准狠，放弃也是一念之间。在监狱的一幕没有寻常小儿女那样依依不舍，而是冷漠决绝，感到爱情已到尽头，没有未来和结果，再继续只给双方徒增烦恼，但是这种表现反而没有给展昭看扁她的机会，试想如果此情此景哭哭啼啼，只能让展昭觉得人之将死不过如此，除了从心里给她减分不会有什么别的，但是彩云的表现，更加坚定了展昭心之所向所系，当然也就更加痛彻心扉。最后那句“我要让我的血滴在你心头”看似一句气话，这句话其实很有智慧，既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也变相告诉了展昭了解他的心意，肉体虽然不能长相厮守，但是两颗心还是可以走到一起。

三、展昭为何会被彩云吸引？ 纵观全剧，是彩云先动心而展昭先动情。展昭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为何动情？分析了彩云的性格特征，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两个字：契合。除了立场上，其他方面几乎找不到两人的不契合。从个性、灵魂到身体语言，无不相互吸引。彩云对展昭的懂似乎比展昭对她的懂要多些，更能设身处地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而展昭似乎是慢半拍，“我不会再杀人，也不会再救人了”听起来比“我要把我的血滴在你心头”更心碎，彩云这时候明显有失望情绪，因为这时候的彩云并没有得知真相而放弃报仇，但仍旧说“我不会再杀人”，显然是有为了爱情重新生活的想法，但是展昭不能为她放弃一切，她的失望即在于此，但是聪明的她并不会像怨女那样甩出“我为你可以放弃一切，你为什么不能”的质问，而是伤心的离开，正因如此更让展昭撕心裂肺，因为她真的懂他，失去了她真的失去了一面镜子和一个好的灵魂伴侣。 展昭初次强拉彩云并不给人“耍流氓”的感觉，那是因为彩云的反应使他不像“耍流氓”而已，反之亦然。这种一来一回的过招，绝不是两个驴唇不对马嘴的人可以恰如其分的完成的，这种契合不是相似，而是互补。有人说彩云这么阴狠怎么能配老实人展昭呢，殊不知魔女妖女系正是郭靖、无忌一类呆子的最爱，这种反差不但使双方互相吸引，也能使局外人产生神秘的好奇心，因而为之所揪心。

四、有情人不成眷属很多，为何这对让人尤为叹息？ 首先是爱得很高级。这部剧充分诠释了什么是不用多一句话，多一个动作，不用卿卿我我的“我爱你”，也不用有事没事一个大大的拥抱，仅靠眼神双方就能完成交流的爱情最高境界。这种隐忍克制含蓄的爱带有缠绵悱恻神秘的梦幻感，可遇而不可求，让人欲罢不能，也更加唏嘘感叹。 佛说人生八苦。彩云对展昭来讲，是“求不得”；展昭对彩云来讲，是“爱别离”。两个人爱的程度不浅，但是两人又爱的很独立，各有各的价值取向。在他们看来爱情并非至高无上无可取代，展昭除了爱情还有正义要维护，彩云是报仇。正因如此，两人终于没能各退一步：如果彩云可以为展昭先退一步悬崖勒马，不造成更大范围杀戮，以最初夜闯开封府杀死衙役为界，罪不至死，两人的前景也光明得多；即便彩云大错已酿成，如果展昭可以后退一步带彩云远走高飞，也可以至少保存他们的爱情。 所以两人虽相爱，各有各的价值底线，并没有突破底线而屈就爱情，当然这不能说爱的不够，只能说两个人原则性太强，独立性太强。在这份含苞未放的爱里头，形式上彩云付出更多，她自始至终没有对不起展昭，默默牺牲了很多，甚至牺牲生命，也从未说出杀最后一个人是为了救展昭，她的爱隐忍但并不渺小。展昭的爱形而上的更多，更多的是自我突破，以前没有的一些行为敢对彩云做，充分说明了在感情上对她的信任和依赖。所以双方的爱基本上还是对等的，棒打这种组合让人难以接受。随年纪增大，每多看一次《血云幡》就沉痛一次，这种沉痛早就超越了是非善恶，感叹别人的爱别离，也就是观照自己内心的爱别离，这种痛楚刻骨铭心，难以释怀。彩云的血不只滴在展昭心头，也滴在了我的心头。200多集的包青天的各个单元是平行世界关系，所以不要枉费心机给各个故事制造关联，更不要去纠结展昭与几个女子发生过感情，更爱谁谁的问题，在这个单元里，展昭彩云相爱就够了，至于其他，可以另当别论而已。

五、结局盖棺定论了吗？ 彩云的死让人难以接受。彩云不是个良善女子，却让人恨不起来。但是，结局已经盖棺定论了吗？最后一刻，彩云依偎在展昭怀中，换来一滴英雄泪。这时候，血云幡失去作用了吗？没有。还没有救连浩云。那就是说，彩云仍有被救活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性于逻辑法理不符，但也是可能性。此情此景已经激起公堂上一片沉痛，老包低头不语。假如有种可能，比如，连昆突然决定用血云幡救彩云，反正浩云救活也是个傻子…结局会怎样？救活的彩云还要狗头铡？如果展昭“先放人再抓人”成立的话，彩云死而复活亦当无罪，死罪已受，再受死则毫无道理。楚天明杀那么多人老包既往不咎，还替他开脱，何况一个女子？所以根本不用煞费苦心改写结局，最好的结局就存于现实的可能性中，按照平行世界理论，你想到的可能性必然至少会发生一次，如果这样想的话，各位看官心里能否稍稍释怀？（完）

犹记得片头曲： “当当当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还有片尾的 新鸳鸯蝴蝶梦“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至今乱我心多担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显清风似漂流。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在人间已是缘，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何家劲饰演的招展，当年可是吸引了不少的女影迷。他的号召力是无法想象的，我就是其中一员，每天准时坐在电视机旁为能多看他一眼。过去这么多年脑海里还很清晰他的模样。

这部剧的英文译名叫Justice Bao, 而Justice是指一个国家最高法院的大法官 ( a judge or magistrate, in particular a judge of the Supreme Court of a country or state)。以美国为例，目前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仅有8人。当我们看这部剧的时候，包拯的很多判词，也恰恰让人联想到普通法系(Common Law)下，诸如美国和香港地区，法官的判词，往往都是情理兼备。

同样，剧里的包拯既有铁面无私的一面，也有通情达理的一面，最喜欢里面的《真假状元》和《鸳鸯蝴蝶梦》，对那个被冒名顶替且残害的可怜人的唏嘘，对沈柔身世的无限同情...要知道他是活在一千年以前的北宋，我们又岂忍更苛刻地要求他去建设一套法治体系呢？好比去要求康熙大帝去像乔治华盛顿那样建立起一个三权分立的国家体制。

There is nothing new under the sun。当把这部剧联系到当今社会的冤假错案，聂树斌案，呼格案，张玉环案，刑讯逼供导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间惨剧，我们痛定思痛的时候，一个个再熟悉不过的概念又闪现出来，程序正义，尊重证据，宁纵勿枉...一千年过去了，我们还会期盼司法体系多出一些包青天吗？人无完人，不妨大方地承认人性的弱点和不可靠性吧。一个法治（Rule of Law)的体系远比万万个包青天来得安心可靠。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动画片，一家人在沙滩上建房子，又快又容易，早早建成，还有另外一家人选择在岩石峭壁上建，不被另一家理解，结果洪水到来，沙滩上的那一家人只好去岩石上的那家去避难。看来这世界上没有捷径可走，尤其是想要寻求稳固可靠的东西，好比公平正义，一定得让它建立在稳定基础之上。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治高于一切其他公权力包括政府，无罪假定，司法复核...这些最最基本法治的理念，却是支撑起整个社会公平正义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