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鼠患

下水道鳄鱼是令大多数纽约人心有余悸的都市传说。当他们看到中国城里卖的鳄鱼脚完全惊了，在他们眼中中国人一定是把没了脚的鳄鱼扔进了下水道。血淋淋的残疾鳄鱼，贪婪地吞噬度凡慌不择路扔近马桶的“纽约白哒码”（另一个都市传说），阴森森地凝视着人来人往。

美国人在纽约之外的地方看见鳄鱼其实是不慌的。佛罗里达鳄鱼很多，当地人只是自嘲那里是美国的澳大利亚。再想想电影大空头，斯蒂夫卡雷尔团队去还贷房市场做实地调研，一家逃贷房主空房游泳池里蹿出一条鳄鱼，他们的人看起来没有那么吃惊。纽约人的恐惧可能来自于对下水道的无知和不安。设施陈旧的下水道住着钢铁森林第一大坏蛋——老鼠。我的朋友王曦说他住布鲁克林时曾跟同为科学家的室友合力敲死过硕鼠一只。一部名为纽约鼠患的电影专门是讲科学家们如何利用技术灭鼠，结局却是幸存下来的老鼠们亲身演示了Whatdosen'tkillmemakemestronger.

地下一股神秘力量不是纽约人民相信下水道有其他恐怖力量存在的唯一原因。上世纪三十年代纽约时报有一篇关于住宅区下水道发现鳄鱼的文章。尽管文章用半确定语气推断出那只奄奄一息到被孩子们活活拍死的鳄鱼是港口搬运遗落的，但追热点的网文作者可不管这么多。唯一关于下水道鳄鱼的文献被衍生出无数野史版本，到五六十年代甚至出版了一本由此而来名为城下世界的专著。本书纽约时报以外的信息来源主要是靠一位退休下水道工人的口述。天花乱坠的下水道工人英雄故事集出人意料的成就了下水道鳄鱼故事的标准版本。

回到现实世界。都市传说之所以被称之为都市传说一定是因为故事荒谬。鳄鱼故事的荒谬之处在于阴暗下水道压根不具备它们的生存条件。鳄鱼这样的变温动物一般会在早上晒太阳保持体温。尤其是纽约冬天，它们宅下水道一天基本半血了。况且污水、垃圾、老鼠横行的下水道中充斥着大肠杆菌等病菌，活着对这么大只来说可真是太难了。说回中国城的鳄鱼，纽约人们不知道：这些全是养殖的。我前两年读研报就读到鳄鱼养殖行业规模产值超过一百亿元。有朋友跟我聊到打算做“鳄鱼小镇”，供货、鱼料输出、餐饮、旅游一条龙。我听他说水产流通加工行会特意成立了鳄鱼分会。

以上有关鳄鱼都市传说的故事是邹鷖老师于芬威植物园同我讲的。她为这事特意写了篇英文论文。我送她去学人类学时以为学科研究的是无比宏大的人类变迁主题。没想到一家超市也可以见微知著地挖掘出如此多内容。难以置信，仿佛买了份行走的美国人类生物学杂志。

我的三处饕餮经历一处是在煮川贝炖盅的观塘拍档，一处是吃汤面的元朗小铺，还有一处是专吃泰国走私来炖整只的离岛黑店。开始吃只觉得口感像鸡肉，没什么特别。直到吃到全只才领略到吃法的博大精深：鱼头能两做鱼头汤，鳄鱼甲做凉茶，一半肉用来打边炉、一半用来烧烤。团灭整只的畅快只有韶关牛欢喜火锅一役可以媲美，那一年我二十三岁，脑门上写上四个字：血气方 刚。

看过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既然鼠患这么严重，每个人也都知道鼠疫有多厉害，那么，你怕死么。

之前看过日本食品添加剂之父著书，讲食品添加剂的可怖，如今又看到原来纽约生活着比人更多的老鼠，每天都处在如此危险环境中的人类改如何自处，难道不出门，每天打扫房间，不吃东西，只喝煮沸的开水么？

现在的人活着真累。小时候出门坐公交车，从来不会害怕被车撞，因为私家车出租车少啊。小时候吃东西，在海边撬下一个牡蛎直接就吸进肚子，现在别说海水污染的海边根本就没有牡蛎了，就算有，谁敢吃？短短几十年时间，老鼠为了种族利益，进化突飞猛进，人类不仅毫无进化，还发展出好多戕害同类的新手段，无怪乎科学家们说，地球的未来就是人类灭绝，老鼠们啃噬着人类的尸体占领地球。

也许在一只老鼠的面前，人类是强大的，孟买大叔只用一根棍子徒手一晚上就能杀掉上千只老鼠。但在老鼠这个物种面前，人类难道不是如此劣等和无力么。老鼠在新的毒药面前，可以牺牲自己以身试药，保护他鼠免遭屠戮，人类能么。

说白了，人怕死，但只怕自己死，怕亲人朋友死，但我们从来不怕“人类灭绝”，不怕和自己不想干的人死。是什么让地球上亿万年进化得来的高级生物，如今变成这样光景，这难道是私有制的罪过么？

出过国的中国人总是说，中国人真自私。中国人一到了外国，大都非常不团结，一味想向着本地人靠近，从来不帮着自己民族同胞，反倒坑骗的对象，都是自己中国人。在这一点上印度人就常被拿来做正面教材，用以解释为什么印度人在欧美国家比中国人更吃得开。但今天，看了本片，我只是觉得，在老鼠面前，全人类看起来都显得如此自私愚蠢。

老鼠不但懂得寻找食物，还懂得为自己营造舒适的寝殿。行动时不但大胆果断，还能屈能伸，警觉敏锐，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懂得什么是自我，种族的繁荣繁衍才是至上的定律。有一点想想其实很有趣，至于老鼠为何繁殖速度如此之快，因为人家嗯嗯不谈感情。换做是人类，想生一个孩子，从两人相知相识，恋爱结婚，最后喜得贵子，大概要天荒地老的时间了。这种繁殖力，怎么能斗得过老鼠呢？

当然，这是我在开玩笑。我们人类是高级生物，不是繁殖机器。人类进化的标志之一，难道不就是拥有了控制兽性的能力么。

虽然我也很讨厌老鼠，害怕老鼠，就算在实验室的日子，整天面对的是“绝对干净”的小白小黑大白大灰（医学院的同僚们会懂的……），我也从不觉得他们有任何可爱之处。但我曾经眼睁睁看着同班男生，在掰断大白脖子的时候眼睛中闪烁出兴奋暴戾的亮光。谁能说孟买捕鼠大叔所谓的“我的工作很重要”，不是只为了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呢。

我也希望全世界下水道里的老鼠都死光，如今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在这部电影中，我看到的老鼠和人类的区别，不是他们是低等动物，而我们是高等动物，而是一个物种的行为和目标，是让本物种“蒸蒸日上”，而另一个物种，每一天都在deteriorate。在这一点上，我敬重这个物种。

把纪录片拍出了悬疑的气氛，比一本正经的要有趣的多。灭鼠大叔在烟雾里叼雪茄太有范了哈哈哈。难得的是呈现出不止纽约一种视角。 纽约的地下老鼠比人要多。抖动餐厅的垃圾袋就有近30多老鼠涌出，国际大都市却深受老鼠困扰，一直好奇为什么国内的北上广就没那么多呢。 涨知识 老鼠有天生的抗药突变天性，很多病毒和寄生虫对老鼠健康没有影响，却会影响被咬的人或者吃老鼠的动物。 老鼠比想象中聪明很多，当有同伴遇难，会撒尿告诉每一个同伴不重复犯错。药物防治就好像成长剂整体会让老鼠抗药性大大提升。 越南有烹饪老鼠的传统菜式（一路担心是拿老鼠肉冒充鸡肉，还好不是），安全问题真的可以完全保障吗。 英国有专门养育捕鼠的狗，真的凶残，五狗分尸。英国人还是喜欢做些绅士的体面工程。 最后印度一些地方把老鼠看做去世的亲人才是最震撼的。老鼠和人和睦相处，成群成群遍布庙宇。可能也因为总是喂他们干净的食物和牛奶，当地人真的没怎么得鼠疫。

顺便说一下，纽约的历年老鼠进化标本看着真有成就感，那一条条整齐的尾巴，强迫症福利。